在从平凉府一路到长安的路上,顾怀曾经很认真的向柳清两姐妹请教过这个时代的个人武力问题。
最后得出结论:如果对手全是未曾锻炼过的普通人,十人敌是很轻松能达到的,二十人敌就翻了不止一倍难度,到了五十人敌便基本天下之大大可去得。
毕竟虽然是面对普通人,但兔子急了也咬人,更何况是能制定战术使用武器的人类呢?再高的武功也是会受伤会流血的。
当时顾怀很不解,明明那一夜在树林官道上柳清就曾一剑破开百人围堵的场面,为什么能对敌五十人便是天下翘楚了?
当时柳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:“公子想多了,那一夜姐姐身边又没有多少人,那些堵着我们的兵士又都是普通人。”
明白过来那个计量数字是指摆开阵势对敌后,顾怀就失去了笼络一大帮武林高手在身边的兴趣。
连柳清这种天赋异禀的高手,都才能打五十个,弄些高手呆在身边干嘛?还不如整只藩王卫队。
不过当问起柳莹的武功时,柳莹却支支吾吾半天没开口。
顾怀自己就是个普通人,眼下自然拦不住突然出手的柳莹,而那个高大男子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,两人便在湖畔激烈的交起手来。
能看出男子走的是刚猛的路数,一双脚稳扎大地,将铁掌拍得滴水不漏,而速度比较快的柳莹只能围着男子不断的寻找机会。
这场景和顾怀想象中两人高来高去真气激荡的场面差得太多了,虽然柳莹的身形是有些快的看不清,但男子那乌龟打法他还是能看出来的。
柳清武功那么高,柳莹估计也差不到哪儿去,既然刚才柳莹都能吃个暗亏,那高大男子估计是和柳莹不相上下的。
看着柳莹没有受伤也没有体力不支,顾怀才放松了些,摸了摸下巴:二皇子看来是上次吃过了亏,又听手下人说了柳清的身手,这才找了个保镖?
还好今晚带着柳莹,不然自己要是再想来上上次那么一出,估计吃亏的就是自己了。
他正思索着怎么帮上柳莹,却没注意到身边凑过来一个面相有些猥琐的老头:
“王爷,场中大打出手的何人啊?诗会文华之地,要不王爷还是让那女子停下来?”
顾怀斜着眼瞥了瞥:“这位是?”
“老朽国子监博士甄松,见过王爷。”
他行了一礼,然后有些苍老猥琐的脸上挤出些谄媚的笑:“王爷诗才惊长安,老朽这几日越是读王爷诗句,越是朝思暮想夜不能寐,听说监生们办了这场诗会还邀请了王爷,所以老朽也就厚着脸皮想来一睹王爷真容了。”
顾怀正担心着柳莹,哪儿有心思和个老头闲聊?但伸手不打笑脸人,他还是强做镇定回答道:“那诗乃李太白所作,孤也没什么诗才,甄博士牵挂错对象了。”
“长安都在传王爷谦虚自省,作了诗便假借出自太白之手不愿得名,老朽之前还觉得哪个年轻人会这么懂的谦逊?今日一见才知传闻不假。”
“真不是孤做的,孤自幼长在凉州,哪儿会做什么诗词?”
“王爷就不要推脱了,”甄松抚了抚花白的胡须,“长安这几日都快翻遍了也没找到叫太白之人,之前也从未有诗词流出,蔡甸蔡大人也一直在国子监作保诗词出自王爷之手,依老朽看,王爷就承认了吧。”
顾怀一脑门黑线,蔡甸的嘴巴那么欠?虽然这个时代没有李太白这个人,但他也确实不想背着抄诗的名头,自己良心上就过不去那个坎,更何况一个藩王抄诗出名做什么,真要安稳还是得靠手中的权。
他懒得再理甄松,继续观望起场中局势,柳莹的速度明显慢了很多,而高大男子依然是站在原地面色平静。
甄松这老头依然在喋喋不休:“...国子监都对王爷诗词赞不绝口,不过在老朽看来还是应该追求些工整的,要知道虽然洒脱气能为诗词点睛,但匠气如剑,才能让诗词力破纸背。”
顾怀被念叨的有些烦了,但突然眼前一亮被甄松提醒过来。
柳清柳莹两姐妹不都是用剑的吗?赤手空拳没什么优势,拿把剑就一定能打赢吧?
武德?讲个锤子的武德。
他转向身后乌压压一片没敢靠过来搭话的人:“哪位身上带了佩剑?借孤一用必有重谢。”
众人面面相觑,今日不是诗会吗?谁会带剑过来?
然而还真有,一个有些紧张的监生越众而出:“王...王爷,小生带了仪剑。”
顾怀大喜过望,走上两步接过那把佩剑,然而一出鞘他就有些目瞪口呆。
这剑居然是没开刃的!
他有些茫然:“为什么会配不开刃的剑?”
监生有些脸红:“小生只是为了好看而已,想上台吟诗时多些英武气,这剑才没开刃...”
顾怀呆呆的看着这个监生,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,他上前两步将剑扔向柳莹:“柳姑娘,接剑!”
柳莹拉开了一些和男子的距离,接住了顾怀扔过去的仪剑,但仔细看了看就有些发愣,呆萌的看着顾怀:
公子扔给我一把没开刃的剑干嘛?
不过有剑在手还是好了很多,再次与男子打斗起来后,总算不用再近身接触了,这个男子内力雄厚,自己若是近身缠斗造不成什么伤害,反而若是硬接男子一掌便有些难受。
而且在男子一次又一次格挡开仪剑之后,她瞅准机会用剑横拍男子,在男子脸上留下了一条深深的红印。
看着形势好了起来,顾怀的心情也好了很多,他看向那个监生:“就多谢这位书生了,孤该如何感谢?”
监生看见顾怀如此和颜悦色也有些激动,他在几位同学的怂恿下弯腰行礼:“小生自小就迷恋诗词一道,王爷诗词传开后,只恨没有亲眼见到王爷赋诗的英姿,今日诗会也是因为王爷近日两诗才办的,还请王爷赋诗一首,全了今日诗会之名!”
顾怀的脑袋又开始痛起来了,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年代对于诗词的追捧度。
一开始抄诗只是为了让李白的诗词在这个世界也大放光芒,而且顺便给自己的酒楼打打广告,但是现在这些人怎么莫名奇妙都觉得诗是自己写的,而且还一副追星的姿态?
不过人家确实帮了自己一把,他叹了口气:“诗确实不是孤做的,不过今日场景,倒是确实让孤想起李太白曾做过的另一首诗。”
他转向甄松:“可有纸笔?”
众人都意识到了顾怀想做什么,甄松也连忙吩咐几个监生抬过来一张书案,而且恭恭敬敬摆上了张宣南纸。
顾怀接过甄松递上的笔,却听见人群中传来一声美若天籁的声音:“小女子冒昧,可否替王爷磨墨?”
顾怀正打算自己动手化墨,抬头一看是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,眉心一点朱砂,身姿有些高,传了一身紫色绸裙,手臂还挽着一道轻纱。
他皱了皱眉:“姑娘何人?”
秦淮竹压制了下自己砰砰跳着的心脏,微微一礼:“小女子来自明月楼,名淮竹。”
顾怀想了想,还是点头:“那就麻烦姑娘了。”
秦淮竹从顾怀手中接过墨块,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大胆,她走到书案边,一边磨墨一边借着有些暗的灯光打量着顾怀的脸。
很年轻,很好看,没什么太多的威严,反而眉眼之间有股书生忧郁气。
身上也是普通的书生袍,头上斜插了一支玉簪。
她略微收回目光,有些惊讶于顾怀的年纪。
这么年轻就是一介藩王,而且还写出了那么优美的诗句?
难道这个王爷是从生下来就开始读书吗?
顾怀却没有想那么多,对于明月楼他也只是略有耳闻,知道是长安最大的青楼之一,这个女子多半是知道他身份所以上来想蹭点名气。
算了,也是苦命人。
他抬头看了看还在战成一团的柳莹和高大男子,用笔蘸满了墨,缓缓写下三个字。
旁边抚着花白胡须的甄松眼前一亮,仔细看着顾怀日渐成熟的瘦金体,同时也缓缓念了出来:
“侠客...行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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